近日，“疫苗门”事件不断发酵。

一是长生生物部分批次狂犬病疫苗涉嫌造假，虽然药监局表示，问题疫苗并未上市，但已经引发不少焦虑。

二是由长生生物生产的批号为2016005014-1百白破疫苗被指为劣质药。7月18日，吉林省发布的处罚决定书称，长生生物科生产的“吸附无细胞百白破联合疫苗”检验结果【效价测定】项不符合规定。

除了长生生物以外，媒体曝出生产问题“百白破疫苗”的还有武汉生物， 40万只问题疫苗已销往重庆河北，生产批号为201607050-2。

现场

厂内人去楼空

药监局公务车进入厂区

凤凰网独家视频：长生生物停工 药监局已介入调查

今日，凤凰网财经实地走访发现，长生生物位于长春的厂区内所有生厂车间均已停工。

正值周末，公司内部几乎没有行人。一位自称在公司工作10年的后勤人员告诉凤凰网财经，以往公司周末也需要加班，但自从疫苗问题爆出后，所有疫苗的生产线都已停工，绝大部分员工在家等待通知。

凤凰网财经在公司现场看到，长生生物拥有约十几栋楼，一位负责生产质量的员工描述道，这些楼内分布着不同的疫苗生产线。

尽管生产陷入停顿，公司的一些重要设备仍在正常工作，整个厂区都可以听到机器运转的轰鸣声。上述后勤人员表示，自药监局介入、公司停工后，这些设备并都没有停止工作，“这是为了保证机器不坏。”

紧邻长生生物公司的南侧有一处工地，约半个操场大小。在这处工地上，一栋楼房即将完工，楼下堆积着大量储物箱，箱子上贴着长生公司的标签，一些箱子里装着金属管件。一位工地的工友表示，目前正在往工地运送药品制造设备。

楼下一块布告牌上写着工作安排，显示设备安装的施工主体单位是上海意迪尔公司，目前的工作主要集中在管道安装。这栋楼的主体有3层高，凤凰网财经进入楼内，发现每层除了隔板以外，几乎空无一物，重要设备还没有上马。

据悉，这个项目的建设时间是2017年4月到2018年10月，计划总投资7.5亿元。项目完工后，将成为长生公司水痘疫苗、狂犬疫苗的技改生厂车间。上述后勤人员告诉凤凰网财经，之所以要建造这座新车间，正式因为老车间年代已久，跟不上GMP标准。注：GMP全称GOOD MANUFACTURING PRACTICES，中文含义是“生产质量管理规范”或“良好作业规范”、“优良制造标准”。GMP是一套适用于制药、食品等行业的强制性标准。

目前，长生生物的GMP证书已经国家药监局收回，长生生物已按要求停止狂犬疫苗的生产，正对所有狂犬病疫苗（vero细胞）实施召回。7月18日，长生生物公告称，该项召回预计将减少公司2018年上半年营业收入约2亿元左右，净利润约1.4亿元，预计将减少2018年下半年营业收入约5.4亿元左右。

但凤凰网财经注意到，这座将用于生产狂犬病疫苗的新车间仍然在正常施工建设。

据悉，疫苗问题爆出后，长生公司的安保升级。记者在厂区内逛了一段时间后，得知消息的门卫赶来，要求记者离开公司。当记者提出从正门离开，也被门卫拒绝，“要是被领导知道了，我们也得挨批评。”

在离开厂区前，记者在停车场上看见了药监局的公务车。这辆车大概是今天上午11点进入长生公司的。

长春长生生物疫苗爆出问题后，公司一名负责生产质量的员工告诉凤凰网财经，长生公司生产的疫苗肯定不是假药，但具体什么问题违规，还要等药监局的调查结果。

真实案例

儿童接种长生生物疫苗异常

治疗花费已超百万

凤凰网财经调查发现，此前已有接种长生生物疫苗致病问题。有儿童接种长生生物疫苗后患有脓毒血症、重症肺炎并双侧胸腔积液、全身多发软组织感染等多项疾病，花费百万。目前已经有40多位接种异常儿童家长联合签名，相约共同维权。

（为保护受害者家属个人隐私，文章中姓名均为化名）

2015年10月22日，李霞带着仅10个月大的孩子瑞瑞，来到山东省交通医院接种百白破疫苗。此前，李霞7岁的大儿子出生后已接种过25支疫苗，均未出现异常反应。

但李霞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瑞瑞接种百白破疫苗会从此改变一家人的生活。

2015年10月22日上午，瑞瑞在交通医院接种长生生物生产的百白破疫苗（批次为20141027-02）后，从下午开始出现发烧现象，并且哭闹不止。李霞立即给交通医院拨打电话，医生称发烧是注射疫苗后的正常情况，并无大碍，只是建议让瑞瑞多喝水。

但瑞瑞的情况始终不见好转。第二天10月23日，李霞带着瑞瑞再次来到交通医院，询问前一天接诊的医生。医生给瑞瑞开了抗病毒药物，但瑞瑞始终高烧39度，并且开始有出疹现象。焦急又无奈的李霞带着瑞瑞找到济南一家医院的皮肤科专家，专家表示瑞瑞的病情并不是简单的皮肤病。

于是，李霞和瑞瑞又来到山东省中医院。瑞瑞在中医院住院2天，但病情继续加重。李霞哭称，当时瑞瑞全身发肿，衣服都穿不上去，高烧始终不退。最终，李霞带着瑞瑞转去儿童医院。在儿童医院，瑞瑞很快被送进重症监护室。经检查，瑞瑞已患有脓毒血症、重症肺炎并双侧胸腔积液、全身多发软组织感染等多项疾病。

原本李霞是医院的一名护士，其丈夫在做生意。瑞瑞生病后，李霞和丈夫停下了原本的生活，开始带着孩子在北京、上海的多家医院就医。目前，已经3岁4个月大的瑞瑞，病情基本得到控制，但右手软骨因受损无法拿东西，膝关节也有损失需要持续用药。

李霞说，现在每两个月就要带着瑞瑞住院接受生物制剂治疗，每次的住院费和药费至少需要两万五千元。奔波各地带孩子看病，家里已经花掉了一百多万元，债台高筑。

李霞也曾找过当时接种疫苗的交通医院。李霞告诉凤凰网财经，医院的态度比较好，“承认是在他们那儿出的事，上报给了疾控中心”。

2017年8月24日，济南医学会对瑞瑞的病情开具《预防接种异常反应鉴定书》。鉴定书中显示，“根据病史、查体和现有材料综合分析结果，符合预防接种异常反应，与接种疫苗有关。”并且参照《医疗事故分级标准》，确定瑞瑞损害程度为II级乙等，补偿年限为二十二年。

李霞称，此后分别获得了疾控中心提供的70多万和30万的赔偿金。

2016年时，李霞和丈夫曾一度拿不出钱继续给瑞瑞治病。在一位朋友的建议下，李霞找到一个疫苗受害者的交流群。凤凰网财经在群里看到，像瑞瑞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其中有不少家长的孩子，也曾因为接种长生生物的疫苗出现异常反应，致病致残，甚至有孩子因接种疫苗死亡。

近日，长生生物的狂犬疫苗和百白破疫苗被曝出造假丑闻后，受害人家长的交流群也再次热闹起来。目前，已有四十多个家长参与联名签字，计划到北京相关部门讨要说法。

海南文昌的房斌也在联名签字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向凤凰网财经出示的《预防接种异常反应调查诊断书》显示，2014年8月16日，房斌4岁的孩子凯凯在玩耍时不慎被狗抓伤头部，当天在文昌市洒镇卫生院就诊，并接种长生生物批次为20130917的冻干人用狂犬病疫苗，在2014年8月16日至30日期间共接种四针狂犬病疫苗。

房斌回忆，凯凯在接种第二针时开始出现发烧、咳嗽、呕吐和腹痛现象，此后病情不断加重。经诊断凯凯患上急性播散性脑炎、脑性瘫痪（四肢痉挛症）和继发性癫痫。

诊断书中的调查结论是，“患儿所患疾病与接种动干人用狂犬病疫苗（Vero细胞）有因果关系。”

房斌说，这四年来凯凯一直都躺在床上，“最可恨的是，小孩当时很需要钱康复，当时厂家一直赖皮拖着不补偿。”最终，省卫生厅出面要求厂家向房斌一次性赔偿了90多万元。

对于为什么家长们更愿意选择上访或私下和解，而不是通过司法程序维权，李霞向凤凰网财经表示，“如果打官司就把孩子的路堵死了，打赢了也赔不了多少钱，之前有人走过司法程序，就赔偿了二三十万。”

此次造假丑闻后，受害人家长的交流群也再次热闹起来。目前，已有四十多个家长参与联名签字，计划到北京讨要说法。李霞说，现在选择和大家一起维权，是“为了孩子后续也能得到保障，不是拿一些钱就完了。过几年其他疫苗也可能出事，总不能每次出事就多一些像我们这样的父母。我就是想给孩子讨个公道，也让这些企业认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对于此行的意义和具体安排，李霞坦承“来北京的事还没完全定下来，但是我们肯定会去。受害者不站出来，谁站出来，总不能让孩子二十年以后自己去维权。”

律师说法

章李律师接受凤凰网财经的采访时表示，在患者权益受到侵犯的医疗损害责任纠纷中，患者可以同时起诉医院和厂家承担民事责任。

对于在李霞和房斌的案例中，鉴定诊断书中确认孩子所患疾病与接种疫苗有关，章李认为，这一诊断是非常有利于家属维权的证据。章李介绍道，此类维权面临的最大困难之处在于，一些鉴定书中将孩子出现的异常情况认定为偶发事件，非常不利于患者获得赔偿。

而对于此次长生生物被曝出的疫苗造假问题，章李分析，如果国家药监局最终的调查结果证明长生生物的疫苗存在质量问题，长生生物及其负责人将因生产销售假药劣药罪面临检察院的公诉和国家药监局的行政处罚。但从目前情况来看，调查仅涉及存在问题的两个批次疫苗，不包括此前因接种长生生物其他批次疫苗引起的患者受害情况。

国汉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助理宋怀淇则在凤凰网财经咨询时介绍道，对于接种疫苗致病的患者维权，无论疫苗本身是否合格，患者都可以直接向医院追责，由医院再向厂家追责，患者没有义务自己联系药厂。

抽检范围一般不大

如何防止疫苗之殇？

如何防止疫苗之殇？各个环节之间如何运转的？山东菏泽药监局工作人员张丽（化名）告诉凤凰网财经，一般生产疫苗企业在生产期间，药监局会定期抽查，看各个生产数据、指标是否达标。

对于此次长生生物疫苗造假事件，知名疫苗专家陶黎纳称，“说造假有点严重了，实际上应该说是长生生物擅自改变生产工艺，而这种擅自改变工艺未必必然改变安全和效果上的问题。这是工艺上的造假，但是具体会导致结果会怎么样不可而知。”

陶黎纳还向凤凰网财经透露了具体工艺造假细节：

“主要是擅自把大罐替代了小罐。为了提高产量，他把原本用小罐来装细胞的培养器皿，擅自改用了大罐。好比，大碗盛饭和小碗盛饭。普通人看来，小碗和大碗没有本质性区别，但是实际上对于微生物来讲，一个小的环境和一个大的环境有可能改变微生物的代谢，改变代谢以后就有可能生成新的物质，这种物质在原来的检测流程里面是没有考虑过，这可能带来隐患，比如像牛奶里面添加三聚氰氨，原来牛奶的检测体系是不检测三聚氰氨。”

陶黎纳介绍，每一批生产出来的疫苗，中国食品药品检定研究院（以下简称中检院）对每个批次的疫苗会进行安全和效果检测，检测合格会发一个批签发合格证书。

“批签发对安全性指标和效果指标是区分对待的，安全性指标是所有每一批生产出来的疫苗都要再做安全性检测，有效性指标是抽检，对于国产疫苗大概是抽10%的比例，进口疫苗百分之百进行抽检”，陶黎纳说道。

“疫苗取得了批签发证书后才可以销往各省疾病防控中心。在运输过程中，运输温度也要有一定控制，大概每隔4个小时左右会做一个温度记录。到达目的地后，接受的人要索取温度检测记录”，山东菏泽药监局工作人员张丽。

张丽介绍，2016年之前地方疾控中心可以从其他渠道自采疫苗，2016年震惊全国的山东非法销售疫苗案后，所有疫苗获得渠道都由山东省集中统一采购，然后再分发到各地市，各地市再往县里一级一级边分发。

2016年4月13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主持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还讨论并原则通过了《国务院关于修改〈疫苗流通和预防接种管理条例〉的决定（草案）》，并于4月25日公布并施行。针对案件暴露出的第二类疫苗流通链条长、牟利空间大等问题，《决定》删除了《条例》关于药品批发企业经批准可以经营疫苗的条款，规定“第二类疫苗由省级疾病预防控制机构组织在省级公共资源交易平台集中采购，由县级疾病预防控制机构向疫苗生产企业采购后供应给本行政区域的接种单位。”不再允许药品批发企业经营疫苗。

张丽介绍，各省疾控中心会制定疫苗抽检计划和数量计划，数量计划是由地方卫生部门统计后逐级上报到省卫生部门，而疫苗抽检计划是由省疾控制定逐级下发到地方，地方按照抽检计划进行抽检。

“我们会对储存的温度、疫苗渠道、有效期、运输记录等进行定期抽检，”张丽表示。不过，她也指出一般抽检范围都不大，因为这个经过了中检院各方面的检测，出于人力、物力、财力等成本的考虑，我们不会进行逐批次检测，还是按照省疾控的计划书进行检测，“经费在那儿，又有很多品种，每批都检查不可能。而且主要国家的中检院权威机构都已经做过检测了，就没必要花太多成本去做这个事情。”

陶黎纳对此也补充道，“2005年，我们开始建立疫苗安全性体系。疫苗上市接种后，如果有不良反应会在一个网络系统里报告。中国疾控中心会有实时的数据反馈，如果发现问题会及时处置。目前整个安全管理机制是非常完善的。”

他提到，“世界卫生组织给中国的疫苗监管水平评分很高，四次评价中前两次我们没合格，后面两次都是高分通过，我也参与其中了。”

陶黎纳认为，效价问题方面，目前是对国产疫苗批签发抽检10%，进口疫苗是100%检测。将来是否需要提高国产疫苗抽检比例，需要通盘考虑。因为抽检比例高了，疫苗上市的周期必定延长，是否可能导致疫苗供应短缺，需要仔细评估。另外，还需要从经济学角度分析这种提高抽检比例是否性价比高。

除了送到国家指定检测机构检测的情况，陶黎纳提到，其实不能忽视厂家自检。长春长生和武汉生物的不合格白百破疫苗在厂家自检时是否被发现，这个需要调查部门进一步披露。如果确实自检水平有问题，这应该在全行业加强培训和质控，达到某种标准才行。

陶黎纳表示，对于白百破疫苗不合格事件的处理应该分为两层，第一层是通过惩罚以及修改相关管理/技术规范，最大程度减少这类事件再发生的概率；第二层是要给公众，特别是已种不合格疫苗的孩子家长们一个明确交代。所谓明确交代，就是：到底要不要补种？如果要补种，需要补种几剂？

疫苗专家陶黎纳表示：对于目前正在接种长生生物狂犬疫苗者，建议改用其他厂家生产的狂犬疫苗完成后续剂次。虽然不建议中途更换疫苗厂家，但世界卫生组织认为，所有细胞培养的狂犬病疫苗都可以互换，因此如遇特殊情况也可以中途更换。

而对于已经接种过全程5剂长生生物涉事狂犬病疫苗品类者，建议等待国家后续调查结果及意见。

疫苗科普作者邵忆楠说：“由于我国对于疫苗的安全性检测是批批检，因此不用担心疫苗本身的毒副作用。”

而对于此次问题疫苗流向集中的山东省来说，据《中国经营报》消息，长生生物销售总监杨鸣雯称，问题疫苗流向的山东省已经出台了补种方案，即将陆续实行。据了解，补种的疫苗可能从长春长生之外的其他厂家采购。其称，该工作由省疾控中心免疫预防管理所负责，家长可到当地接种点咨询，无需额外支付补种费用。

今日，国家药监局宣布会同吉林省局已对企业立案调查，涉嫌犯罪的移送公安机关追究刑事责任。负责人说，该企业是一年内被第二次发现产品生产质量问题。有律师表示，如果确定长生生物信息披露违规，不排除被强制退市。

[最新进展]李克强总理就疫苗事件作出批示：必须给全国人民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李克强总理就疫苗事件作出批示：此次疫苗事件突破人的道德底线，必须给全国人民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李克强在批示中要求，国务院要立刻派出调查组，对所有疫苗生产、销售等全流程全链条进行彻查，尽快查清事实真相，不论涉及到哪些企业、哪些人都坚决严惩不贷、绝不姑息。对一切危害人民生命安全的违法犯罪行为坚决重拳打击，对不法分子坚决依法严惩，对监管失职渎职行为坚决严厉问责。尽早还人民群众一个安全、放心、可信任的生活环境。

　　此前7月16日，李克强已就疫苗事件作出批示，要求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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